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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素帕寄心知

  
费滨海

  知道张涤生院士去逝的消息一时感到茫然和悲伤。夜深人静时,往事象电影中的慢镜头,一件件都定格在并不遥远的过去。
  初识张涤生院士是因为2004年编撰《院士春秋》一书的缘故。记得第一次去他家拜访时心中颇有点忐忑不安,然而真正见面后发现张涤生院士其实是一位极为和蔼可亲的长者。由于《院士春秋》要收录每位院士不同时期的历史照片,张涤生院士那天拿出了很多老照片,耐心细致的一一向我介绍每张照片的拍摄背景,印象颇深的是他留学美国和参加抗美援朝医疗队的几张照片。另外让我记忆特别深刻的是他墙上挂着的和桌上放着的那些画在甲鱼壳背上的京剧脸谱。后来我才知道,张涤生院士画京剧脸谱既是陶冶性情,更是出于要让自己始终有一双灵巧自如的手。得益于此,难怪90岁后的张涤生院士曾一次次站在手术台上为病人掌刀。
  2008年,张涤生院士应我之请,亲自为《共和国院士回忆录》师长高风篇撰写《记我的初中老师严济宽和高中老师徐承谋》,文章写得声情并茂,在结尾处他写道:“我这一生中,曾先后受到无数老师的教诲和指导,但从打基础方面来说,初高中时代的两位老师才是最谆谆善教、授我以渔的好老师。一位帮我把中国文学基础打好,打结实,另一位授我以外语方面的开门钥匙。”滴水之恩当以泉涌相报之情溢于言表。
  张涤生院士是一位非常重感情的人。每年我给他寄去贺卡或是新出的书,他都会回赠一张写满热情洋溢话语的贺卡或是一封信,他每每有新书出版也都不忘寄我一本。2010年4月,他给我来信:“非常感谢您赐寄新书两册,……初步翻阅一遍,深感它们内容的含金量十足,我本来也是一个‘书迷’,每次经过淮海路三联书店,总要去浏览一回,捧几本小书回家。如今家中存书一大堆,可惜别的工作太忙,只能慢慢的消化它们!‘世博会’是一件盛业盛事,我肯定也是会赶场子去参观的,真如您所说,能够去几个热点展馆就不容易了,希望对我这老年人有些照顾就好了。”诲人不倦、幽默诙谐的张涤生院士跃然纸上。
  《我的抗战:第301位亲历者口述历史》是张涤生院士在无意中看到中央电视台崔永元团队所撰写的《我的抗战:300位亲历者口述历史》一书后,有感而发于2013年所写的一本书,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愿意做第“301”个抗战亲历者,来补充记录一段一名普通知识分子在抗战年代的故事,为后来人做个见证。”年近百岁的张涤生院士用充满激情的笔墨,忠实记录下了自己考入南京中央大学医学院,因抗战迁入成都华西坝就读医科大学,直至参加在贵阳图云关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部和印缅中国远征军成为战地医生的传奇经历。他题赠我书的时间选择在7月7日可谓别有深意。让我动容的是此书所附花絮拾零中张涤生院士怀念胞弟张养生的《手足情深中道绝》一文。这位早年投身革命与其妻同为中共地下党员的革命者,却在“文革”中与妻子双双被迫害致死。张涤生院士在文中悲愤地写道:“当我们还是意气风发的进步青年时,何曾想到有一天会被逼到了如此惨烈的境地呢?谁又会想到,在特定的环境下,人性的阴暗面竟然会发酵到这个地步呢?”此外,书中还有他写初恋的《佳人忍断鹊桥路》,“我忘不了杨悒。她是常驻我心头的一粒朱砂痣,愈是久远,愈是饱满、鲜亮。她是偶然投影在我波心里的一片云,虽然转瞬消失了踪影,我却总记得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文辞优美,情真意切,读来回肠荡气,又不失“君子坦荡荡”之胸怀,在急功近利的当今,愈加显得珍贵,随着张涤生院士的远去,如此有趣可爱的人也将成为绝响。
  最后一次见到张涤生院士是2009年。当时父亲病重入住九院,陪护中的我恰好与同住一层,偶有小恙的张涤生院士意外相遇,我们于是有了一次难得的重逢和短暂的交谈。心慈面善的张涤生院士一生坦荡无私,待人宽厚有加,桃李满天下,如今以百岁高龄仙逝也应验了中国的一句古话:“仁者寿”。

  (2015年9月6日《新民晚报》“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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